不自由的人，自由的狗

不自由的人，自由的狗     李敏勇

狗自由自在地跑

狗自由自在地跑

牠不必向銅像致敬

牠不必向官署行禮

牠拉狗屎在街頭

牠放狗尿在巷尾

只要牠高興

狗自由自在地跑

牠不理拒馬的圍堵

牠不管刺網的阻擋

牠吐狗水對土地

牠放狗屁對天空

只要牠願意

狗自由自在地跑

狗所看到的都比牠大

用兩隻腳托著笨重的頭顱行走

戰戰兢兢害怕觸犯法律

捲縮雙手在褲袋裡

在哨聲叱喝裡無靠無依

狗自由自在地跑

牠所看到的都比牠小

用眼神說話低聲下氣

心驚膽寒貼身在陰影裡

戴口罩嘴唇緊閉

在污染空氣中消聲匿跡

  一九八O年代的政治改革運動常常走上街頭，以腳步實踐，這是在美麗島事件之後。台灣社會力爆發後的能量，市民權利意識的展現成這樣的形勢，推動出一九八七年的解除戒嚴。

  每次群眾聚會、衝頭遊行，統治當局都會在官署前方設置柵欄、拒馬、剌網。在首都的街頭，一次又一次的示威，顯示了被壓迫者對統治權力展現的不服後或抵抗。

  人群被阻絕，但狗卻能夠自由自在地行走。這樣的場景有些諷刺。我以一狗自由自在地跑口展開這首四節二十四行詩。既是現實經驗，也是詩的經驗，帶有一些想像。

  銅像、官署和拒馬、剌網在狗的心目中彷彿無物；而在狗眼中比牠大也比牠小。人比狗大，因為笨重的頭顱被兩隻腳托著，比牠小，因為低聲下氣。

  在街頭的群眾運動，不只有柵欄拒馬，剌網等障礙物的限制，及噴水車、警棍的嚇阻工具;更有警察權力、司法權力的威脅。狗在這樣的處境中，相對於人，顯現了人的劣勢。

  作為國家的主人，人民的權利應該受到憲法的保障。但民主並非天賜的禮物，常常是經由積極的爭取才能得到。有些國家，必須經由革命、推翻專制獨裁的政權，在流血流汗的過程實現。

  台灣的民主化和獨立化，一直是政治改革運動的核心問題。民主化就會達致獨立化。但外來性殖民體制的統治權力敵視這樣的政治改革，以長期戒嚴襲捲了統治權。人民以抵抗運動追尋、實踐政治改革。

  在街頭的群眾運動場景中，以狗自由自在地跑，對照人被限制現象，形成一種諷刺。戰戰兢兢害怕觸犯法律的人，心驚膽寒貼身在陰影裡的人。這樣的場景，這樣的對比。喻示了一個不自由國家的社會狀況。

  解除戒嚴，但統治權力的心態並沒有真正自由化。從一九四O年代末期到一九八O年代末期，伽鎖的斷痕出現了，但棚鎖仍然存在。